作為互聯網的P7P8人,在升到一定的職級后,他們將會面臨的是什麼?對於他們而言,目前在焦慮與擔憂什麼?本文分享了幾位互聯網大廠P7P8人的故事,並在這樣的困境中,重新整理自我,整裝待發,打出差異化優勢。
前段時間,幾位做數據的P7P8(以阿里的職級作為衡量尺,來源於不同的互聯網大廠)找到我,表示現在焦慮到不行,急需諮詢一下未來的職業規劃。我還蠻驚訝,畢竟拿著總包百萬的年薪,相比於現在校招慘烈的廝殺,其他行業平平的薪資,雖比上不足,但總不至於焦慮成這樣。
他們從大學畢業后,一直都在互聯網大廠,一步步穩紮穩打,升職到P7P8,一直都挺優秀,靠自己實現了年薪百萬,也是身邊朋友羨慕的對象。
但這兩年,風向就突然不對了。最開始是股價的持續下跌,有些阿里人把股票拿著當傳家寶,傳給自己的娃,沒想到捂著捂著,股價腰斬都不止,想著互聯網受到打壓也正常,以後股價總會漲回來的。
結果到現在,內部績效更為嚴苛,飯碗開始岌岌可危,降本增效這四個詞就像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一直懸在頭頂。一輪又一輪的裁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盡頭。回顧一下自己的職業生涯,除了大廠光環其實也沒啥競爭力,好像除了螺絲釘就是工具人。
雖然薪資看上去還是蠻多的,但潛在的危機,說句四面楚歌,真的一點都不過分。
一、看不到的晉陞
一位阿里的朋友告訴我,大學畢業從P5開始做,認認真真做事,升職到P6基本沒啥問題。再努力點,工作個六七年,一般也都能升到P7,但再往後,好像無論是升P8還是P9,就感覺突然被卡住了。
由於現階段互聯網大廠紛紛降本增效,晉陞變得愈發困難。身邊的幾個pointer悄悄跟我說,今年他們公司的無論是數據還是產品、運營崗位,P7P8的晉陞名額少得可憐。
往年無論是自己提報,或者領導推薦,只要符合要求,至少能上晉陞答辯場走一遭,試一試說不定能成呢。
而今年在晉陞答辯之前,破天荒的要在公司範圍內篩一輪晉陞提名,再走答辯流程。很多入職互聯網的資深人士表示,過去無論是發展好或者差,晉陞難度從未如此之大。
而相比於晉陞名額的縮減,另一個現象在互聯網的分析類崗位則愈發典型:
剛加班加點、保質保量地完成工作,又進入了下一階段的工作,同時還要幫其他同學和部門解決問題。
像極了救火隊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周而復始。獲得了身邊同事的無數好評,但職級卻依然停滯不前。慢慢地,你的職級與年齡逐漸開始倒掛,你開始步入中年危機。
你無數次的問題自己,明明那麼努力,卻為什麼一直原地踏步?
付出的努力並不等於工作的價值。
互聯網人不妨回顧下自己七八年的工作生涯,是不是大部分工作都是為了短平快的完成任務,缺少更大、更複雜的工程,缺乏可以逐步迭代,精益求精的項目?
這樣的工作產出價值自然就很有限。
短平快地完成任務,會被老闆下派更多的任務,而更多的任務,又會擠占思考的時間,更難有時間完成複雜性的工程,就好比籠子里的小白鼠,跑的飛快,但離目標卻越來越遠。
即使偶爾有靈感和想法,但你的時間已經被細碎的事情擠滿,就像一個流水線的工人,按部就班地完成一個又一個任務,只能給領導留下一個踏實肯乾的印象。
除此之外,在互聯網,「外來的和尚好念經」似乎更為明顯。
有次,我跟一個大廠的同學閑聊,他跟我說同樣的P9級別,一個是土生土長的互聯網人,一個是從麥肯錫跳槽過來的,他感覺兩個老闆的受歡迎程度完全不同。
某次的高管彙報會,幾個團隊都做了彙報PPT,土生土長的互聯網人,寫的PPT很是實在,對業務的結果有清晰闡述,但總讓人感覺不夠高屋建瓴。
而從麥肯錫跳槽來的P9,同樣是彙報,會運用到一些外部競對數據,一些結構化的拆解和分類。讓人一下子覺得材料的格局被打開了。
而在關係網的建立上,土生土長的互聯網人,確實能把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管得很好。而從麥肯錫跳槽來的P9,硬是把一個原本業務關聯並不強的P12變成了自己的sponsor,而他經常講的一句話也是:「那個部門我挺熟的,可以去聊一下,看看有沒有合作的可能性。」
土生土長的互聯網人,相比於諮詢和金融背景的同學,在往高P晉陞上真的有劣勢。
諮詢和金融,鍛煉的是結構化的思考和表達能力,能更好地向老闆展示業務價值。除日常合作的上下游部門外,諮詢背景的同學也更願意結交人脈,形成自己的關係網路。
越往上走,越要體現價值。越像是一個銷售,把自己的業務成果推銷出去。工作做得再好,如果沒有sponsor,沒有業務價值,也只會被湮滅在晉陞的浪潮之中。
二、跳不出的門檻
往年在大廠晉陞不上去,不少人都會選擇跳槽。甚至有些小夥伴,工作兩三年就會主動尋求跳槽,畢竟跳一次,升一職級,漲個30%的薪水,都是稀疏平常的事。
而在今年的大背景下,互聯網內的跳槽變得尤為困難。一方面是因為相關崗位變少,難以產生高溢價,另一方面,相比於高薪,大家更看重穩定,畢竟有些公司還搞起了試用期裁員的玩法——招聘員工開展工作,試用期滿6個月後離職,再招新的一批。
況且,不少互聯網小夥伴也厭倦了996ICU,厭倦了互聯網文化和節奏。因此,每次我做職業規劃的直播,都會有不少互聯網小夥伴,問我怎麼轉型到PEVC,怎麼轉型到外企,怎麼轉型到大型集團做數字化。
這個問題,我曾不止一次的回答過。互聯網所需的能力模型,跟其他行業並不怎麼匹配,互聯網的工作經驗,更具聚焦於互聯網業務本身。
比如同樣是分析師崗位,互聯網的商業數據分析,側重於業務策略和用戶增長。而金融領域的分析師,更多的是站在行業角度,關注商業模式的變化和行業的未來發展。說實話,幾乎沒有純互聯網商業數據分析師,轉行成為金融研究分析師的案例。
我曾寫過一篇文章《聽說你不想在互聯網卷了,想轉行到諮詢或金融(PEVC)?》,詳細闡述了諮詢金融和互聯網的差異。不少小夥伴看完,直呼真實。
然而,哪怕同樣是在數據領域,其他行業對於人才的需求,也跟互聯網截然不同。
比如快消零售類行業,很多時候看的不僅是用戶增長和營銷活動相關的流量和用戶管理,公司會很關注競對的最新動態和行業的商業趨勢,各個品牌的收入利潤費用,每次直播的邊際貢獻,而這些並非互聯網分析師的關注重點。
再比如對於房地產企業而言,其最關心的是每個地產項目的全生命周期預算,資金的周轉和負債水平,而這些分析更聚焦於財務側,而非業務側。
很多互聯網的小夥伴覺得自己擁有大廠的數據分析經驗,可以轉行去傳統企業做數字化。然而,很多傳統企業需要的是能夠從0到1搭建企業數字化的綜合人才,並非一個單一技能的分析專家。
我見過很多數據分析的小夥伴,了解一下業務需求,問數倉要一張表,便開始刷刷刷的取數,做報表做分析。不了解數據的全鏈路架構,不了解數據治理和質量,不了解市場上數字化產品和選型標準,只懂得分析框架和取數方法,並不能勝任數字化崗位。
而這些傳統企業,更需要具有甲方大廠和乙方諮詢背景的同學,幫助他們真正推動從內到外的數字化改革。
前段時間,我跟資深獵頭顧問Florence做過一場直播,《外企需要什麼樣的數字化人才?》,Florence就直言不諱的談到,互聯網和外企數字化人才的差異。
相對於互聯網而言,外企更傾向於綜合性人才。具體來說,互聯網發展比較快,本身數據體量也非常大,所以在某一個非常細分的領域需要更加專業化的人才。因此,互聯網對員工的期待可能就更偏向於流水線的一個模塊熟練工。
但在外企在招聘時,其面試的輪數一般較多。它對候選人的要求實際上並不低,因為它是比較專註於把每一個職員當作一個專業人才去培養,並且希望把他們逐漸推向管理者的方向。因此,員工需要參與項目從設想到落地的全過程,其也更看重員工的項目管理和溝通協調能力。
此外,我曾與不少外企的數據負責人交流過(歐萊雅、LVMH、Kering、羅氏、特斯拉等),我發現他們在招聘人才時比較在意的是:外企思維。
因為在互聯網公司工作久了會形成互聯網本土化思維,這與外企文化下的思維是很不同的。小到一個溝通協調,大到個人價值觀,都存在著不小的差異。
我曾親眼見過,一個互聯網小夥伴入職外企一周,就和同事發生衝突,吐槽這幫人太過慵懶,做事進度極慢。站在外企同事的角度,又會覺得這位互聯網來的人,太過激進,讓人很不舒服。
所以外企HR招聘互聯網人才的時候,都會看看是否有留學經歷,曾經有沒有在類似的外企工作過。害怕招進的人水土不服,也害怕「鯰魚「化。
當然了,哪怕是從互聯網轉行到一些頭部外企,也要考慮是否能接受薪資待遇上的落差。一個比較資深的P7或者P8,很大概率總包是稅前百萬,但哪怕轉行到頭部的快消品外企,相同工作年薪和背景下,可能也就稅前七八十萬。
其實,無論是去外企,還是去諮詢,或是去傳統企業做數字化,能否成功轉行已經是一個大問題了,還要在心理上能接受薪資上的落差,換做是誰,都會異常糾結,而往往人生的機遇,就在這些糾結中錯過。
以退為進,可能才是解決困境的最佳解決方案。
三、躺不下來的人生
晉陞又不上去,轉行又有門檻,自然而然,很多資深的P7P8就在思考如何「躺平」。
而在互聯網行業,想躺就能真的躺下來嗎?
361的績效壓力還是很大的,畢竟連續兩年3.25的績效,大概率就要被勸退了。而如果業務線不給力,則整條線就可能被裁員。
而在三四十歲的年紀,又要顧娃顧家,又要賺錢養家,精力顯然不如從前這麼充沛,也確實需要佔個坑位躺一下。
因此很多時候,大家都是在這種進退維谷的環境中迷茫彷徨。但可悲的是,人生往往是在「溫水煮青蛙」的環境中,喪失機會。
上個月,我與幾個互聯網的校招面試官做了一場公益分享,關於校招的九死一生,當大家聊起校招就業市場時,深深地感受到一絲絕望的氣息,暗自感慨,如果當年的自己,放在如今的校招環境,成功率究竟還能剩幾成?
現在的大廠校招,不僅要求學校985碩士打底,項目經歷豐富和學習成績優異,更需要有大廠的相關實習經歷。更重要的是,現在大廠的數據崗位招聘,越來越像諮詢,校招生既要有結構化的思維邏輯和框架,也需要有一定的商業sense和互聯網概念。
即便是苛刻到這種地步,這樣背景的校招候選者,還是一抓一大把。
試想下,等這批優秀的新生代成長起來,曾經跟著風口起來的「幸運人士「還能一直幸運下去嗎?
我想,作為職場老油條的P7P8,不擔心被卷死顯然是不可能的。
其實,數據類崗位和工程開發一樣,說到底就是一門技術。技術的稀缺決定了人員的高薪,而技術的迭代又決定了人員的更替。而這便是「快速損耗的螺絲釘」
技術是一種工具,並非一種資源和經驗,而工具,便可以快速複製和迭代。
這也是為什麼互聯網的數據類崗位,在五六年前數據分析稀缺的時代,可以速成和轉行的原因。畢竟絕大部分的分析框架和思路,都是以GMV和用戶增長為核心進行分拆和解構的。
相反的,市場上數字化人才,特別是推動企業數字化落地的人才,在競爭日益激勵的就業市場仍然稀缺,其核心原因便是資源和經驗。
這類崗位就好比律師、醫生和銷售,一方面要有相關的人脈資源,比如,推動數字化落地時,需要招聘優秀的數據人才,尋找有案例的諮詢公司,引入合適的數據產品。
另一方面,需要有相關經驗累積,特別是具有乙方諮詢公司和軟體廠商的落地實施經驗,因為不同的公司,行業不同,現狀不同,需求不同,內部格局甚至企業文化都不同,而這些極其複雜的因素交織在一起,便只能依靠經驗去選擇最優的解決方案。
不妨告訴大家,現在國內很多上市集團招聘數字化負責人,紛紛找我要人,開出200-300萬年薪,都很難招到一個合適的人選。
四、回不去了的家鄉
身邊不少P7P8的小夥伴,其實都想過這最後一條路,回二三線城市,特別是回家鄉找一份數據相關的工作。這兩年,我見過太多的小夥伴,想要從北上廣深杭,這些傳統大廠的根據地,回到成都、重慶、武漢、長沙、南京等二三線城市。
我曾與一個湖南老家的大廠分析師聊過,他說他真的非常想回長沙,吃得又美味,房價又親民,唯一卻最為致命的問題,便是「數據相關的崗位太少」。
他說他非常羨慕那些能回老家工作的朋友,之前有開發的同事,跳回長沙三一重工去做數據開發,雖然三一重工的工作壓力也非常大,但好歹是平薪回家了。
對於傳統企業而言,數據開發,數據架構,數據治理這類崗位的需求,遠遠大於一個互聯網數據分析師。畢竟很多傳統企業連ERP信息化還在規劃和發展階段,只有一步步把數據建起來,才有分析角度和方向。
所以,作為一個數據分析師,想要回二三線城市,更是難上加難。
當然,除了沒有合適的崗位,其實更為重要的一點,便是內心的糾結。
我曾問過一個年薪百萬的P7的小夥伴,現在有兩個選擇,你選擇哪個,在大廠年薪百萬做螺絲釘 or 回老家高職院校教大數據?
其實,那個大專學校的大數據專業,在寶雞當地,給到稅後一萬的工資(所有獎金加起來),真的著實是不低了。
這位小夥伴只想了兩秒鐘,便毫不猶豫地回答,我肯定選擇留在大廠做螺絲釘。畢竟轉行到外企和諮詢這類看上去高大上的崗位,都面臨降薪的糾結,更別說回老家,薪資直接跌到腳指頭。
同樣的問題,即使是問那些經歷互聯網紅利,通過股票和期權實現財務自由的人,得到的回答幾乎也是類似的,除非是真的要追求不一樣的人生,否則最終還是在這個「既想躺,又得卷」的循環里往複。
對絕大多數普通人而言,失去一個東西的痛苦,遠遠大於得到一個東西的喜悅。
回不去的家鄉,隔著的不是一張機票,而是夢想。
結語
今年的脫口秀大會第五期,有一個主題是「躺和卷怎麼選」,脫口秀演員鳥鳥一針見血地說,這個題目營造了一種好像我們有得選的假象。但事實往往是,卷又卷不動,躺也躺不平。
我想包括我在內,應該不少小夥伴都有鳥鳥的這種共鳴吧,「我這個人就是躺的時候想卷,卷的時候想躺,永遠年輕,永遠左右為難」。
其實類似P7P8的困境,不僅是在互聯網數據崗,在其他行業,在其他崗位上依然存在。職業發展雖然會有小波折,但理應是持續向上的過程,很不幸的是,真正的Work life balance並不存在。不斷地打磨技能經驗,不斷地形成差異化優勢,才是職業發展的正道。
我希望有一天,我對生活的態度能像生活對我的態度一樣~
作者:空白女俠;公眾號:空白女俠(ID:kongbainv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