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你想要譴責他人時,千萬別忘了,並非所有人都和你擁有一樣的條件」。
——《了不起的蓋茨比》
你相信智力的存在么?你是否認為,某些人就是「先天」高智商,有些人「先天」比較笨?
如果是,那麼你就跟絕大多數人一樣。
令人驚訝的是,比起「不懂卻深信不疑」的普通人,真正對智商有話語權的研究者,主要是「腦神經、分子生物學、表觀遺傳學、發展心理學」等領域的科學家,他們越來越多的對「智商」持否定態度。
為什麼智力的概念會如此深入民心?
更致命的是:
- 有些人自律性差,不愛學習,他們以為問題在於意志力薄弱;
- 有些人缺乏自信,遇難則退,他們以為問題在於性格缺陷;
- 有些人工作迷茫,沒有想法,他們以為問題在於思維方式不對;
- ……
很遺憾,問題的根源在於,潛意識中對智力根深蒂固的誤解。
那麼,迷信智力,對我們自身的能力提升、職業發展、自我價值感等等到底產生了哪些陰暗影響?
要探尋智力的本質,我們一定要從它的社會屬性說起。
一、智商的前身:神與人
一個機器人供你隨意使喚,你願意接受么?多數人會。
如果是一個陌生人免費幫你做家務,你會心安理得使喚他么?多數人會感到不自在、不舒服。
如果是你的好朋友讓你隨意使喚呢?我肯定你會覺得非常反感。
沒錯,作為一種愛聽故事的社會性動物,我們需要為很多事情找到合理的解釋,尤其是涉及倫理道德、社會公平的時候。
人類的公平感是嵌在基因中的本能需求。
就好比沒有人會心安理得的奴役自己的家人、朋友,因為我們堅信夥伴之間應該彼此「尊重、平等、友愛」。這一點,無論是古代的君主貴族,還是近代的殘暴殖民者也不例外。
那麼,他們是如何做到「心安理得」的統治甚至殘害他人呢?
以殖民者為例:他們並不把殖民地的土著當同類,他們假借上帝的名義影射他們是「低等人」,更甚者,就像希特勒那樣,將一些人看成「有罪的物種」。
不幸的是,人類偏又進化出了階級社會這一形態(一直延續到今天)。這就隱含了一個扭扭捏捏的內在矛盾:無論是統治階級、知識分子、還是普羅大眾,人們總得為「人人生而不平等」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君主怎麼能心安理得統治臣民、主人怎麼好意思鞭打奴僕,老百姓怎麼平靜接受社會的不公?
這就是為什麼,世界各地不同文化的社會,都創造出了各種蘊含神話宗教色彩的「階級」故事:,柏拉圖(Plato)在其著作《理想國》中便提到上帝將人分為金人、銀人、銅人、愚蠢的女人及低賤的奴隸(若此描述讓柏拉圖掉粉,我深感抱歉)。
古希臘的民主非常狹隘,其「公民」是排除了奴隸、女人等絕大多數人口后的群體。
又比如,古印度,一個人剛出生則則根據血統歸屬至祭司(婆羅門)、武士(剎帝利)、商人(吠舍)、農民(因陀羅)四類階級之一,彼此不可通婚以免污染貴族血統。
即眾所周知的種姓制度,時至今天還深刻的影響印度的政體、文化。
而我國古代,自軒轅黃帝起,每個朝代帝王新上任,必乾的一件大事,就是為自己編造一個「七彩祥雲,天子降生」的「出生記錄」,且每一屆都沒太大創意。
雖然在今天看來,這些故事既荒謬又可笑(印度除外)。但在識字率極低、宗教神權統治的年代、以及人類本能的心理需求綜合影響下(參見「思維簡史」),上述故事妥妥的征服了人類心智五千年之久。
理由就一個。為了全人類的福祉,人們需要為階級社會的不平等性提供一個讓所有人都舒服的解釋。
在前科學革命年代,這個解釋是:神、半神半人、高等人、低等人。
到了近代,隨著科學思想的普及,紙終難包住火。於是,得有一個旗鼓相當的「科學故事」來挑戰「科學精神」。
自此,新一代的故事大師開始了新的創作。
二、智商的「現代化」:進化論的曲解
我們都知道,正是查爾斯·達爾文(Charles Darwin)的進化論「沒有給上帝的存在留下位置」,這意味著,以神權作為統治合法性的理由開始站不住腳。
那麼,權貴階級的存在合法性又該如何延續?社會不平等性又該作何解釋?
解鈴還須繫鈴人,既然進化論瓦解了神力,那麼就由進化論再賦予新的合法性吧。儘管達爾文本人非常謹慎,但這並不代表其他後繼學者,尤其是社會達爾文主義者保持同樣的態度。
這些人對進化論進行了激進的解釋,比如:適者生存,優勝劣汰(達爾文本人從未提過這個詞)。
這暗示著,如果你窮困潦倒那是因為你基因劣質(被淘汰也別怨恨),而社會精英之所以享有更多資源,那是因為他們基因優秀。
我們現在不太清楚這些科學家是單純基於自己的理解,還是受了某些政治意識形態的影響,但眾所周知,這一派的極端觀點被納粹德國利用,引發了人類史上最愚蠢的慘劇。
頗為諷刺的是,達爾文的表弟,著名而富裕的科學家弗朗西斯·高爾頓(FrancisGalton),在進化論思想的影響下,開創了優生學,正式從基因遺傳的角度研究個體的智力差異。
平心而論,我們不能否認高爾頓在心理學領域的重大貢獻(主要是實驗心理及心理量化),但也正是高爾頓給「人類智力」定下了基調:高智力是上層社會佔據優勢的「先天特質」,而這個理念還是建立在「科學實驗」的基礎上(儘管非常粗糙)。
這個理念意味著,如果你是農民,那是因為你先天就只有農民的智商,那麼別想其他的,種好你的南瓜馬鈴薯就是了。
高爾頓的繼承者們還認為,整個人類社會,必須確保「孕育足夠的優秀族群以防止社會衰退」,這個觀點背後藏著深深的惡意。
20世紀初,這些繼承者們開發了更多的智力測試方法,並大肆宣傳「智力是天生」的觀點,自此也開啟了智力的「先天-後天」百年之爭。
到了21世紀,「先天智力」的意識形態,被基因科學繼承且取代。這些科學分支試圖證明「基因決定頭腦,憑基因就能解讀出智力」。看似更加「科學」的智商測試由此成為社會風潮,在西方國家成為入學教育、人才選撥、制定政策的重要依據。
當然,相比由此造成的社會問題,關於「基因決定智商,智力是天生」這種意識形態在人們心理層面留下的印記,影響更為致命。
想象一下,如果智商測試表明你的空間思維、邏輯能力平庸,此後,每當你學習數學或物理遇到困難時,你是繼續努力、迎難而上,還是會「我天賦不在此,沒必要繼續投入」?
任何明智的人都會選擇後者。
但是,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學習任何學問,遲早都會遇到「困難期」。換句話說,那些智力測試「低」的人,無論從事何種職業,都會更容易放棄,併產生「低自尊、低自律、低的自我效能」等一系列惡果,惡性循環。(自我效能低是導致學業成績差的最大因素)
無論從何種角度講,頭戴科學光環的「學說」,比起古代胡編亂造的傳說,對普通民眾的信服力更強,影響也更大。
由於政治需要、歷史巧合而衍生的「智力天生」的觀念,正對芸芸眾生產生了魔幻般的影響力。
在這一點上,我們馬上會看到,比起科學,智商的概念其實更像迷信——執著的相信一些自己並不太了解的事物。
是的,人們對「智商」的實質其實根本就沒多少了解。就好比我們閱讀這篇文章到現在,我們都是直接默認「智力存在」而進入討論,鮮有人會試圖在腦海中反問:智力真的存在么?
與公眾完全相反,學界對「智力」的看法就非常模糊。
心理學界有個老笑話,你問十二個心理學家什麼是智力,就會得到十二個不同的答案。
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不成熟」的智力理論(或者說基因智能),會在公眾中大量傳播,且輕易就說服了大眾?
三、當代智商:利益與真理的博弈
科學家也是人,自然要面臨是人都要考慮的倫理問題:是服務於財主,還是服務於真理。
想象一下,你是遺傳基因領域的科學負責人,某財團向你斥資數10億美元期待你尋找基因片段中與「智力」相關的「遺傳力」,該財團的目標是利用基因工程為有錢人的孩童提供「基因療法」。
但你們團隊的研究結論是:目前沒有任何嚴謹的證據證明人類智力的存在,你敢這樣稟報么?相反,你會彙報,「研究取得了重大進展,有2%的基因差異與學習成績存在相關」等模糊的結論。
但這就已經足夠,有了權威科學期刊的刊登以及媒體的煽風點火,要說服普通大眾就是乾柴烈火的事兒。
上述故事並非我瞎編的。
比如:社會科學遺傳學協會聯盟自2013年以來,掃描並研究了數以百億的單核苷酸多態性后,研究人員聲稱發現了「少量與學習成績呈數據相關的基因組。」
這裡的少量是2%,科學界的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但媒體報道對「2%」隻字不提。
但如此低的相關性究竟能說明什麼?能夠確定的是,我打個噴嚏也能跟大西洋颶風的成因存在少量相關係數。
就連長期鼓吹智慧基因的科學家特克海默(Eric Turkheimer),也在2015年公開承認,「科學家目前還沒發現任何基因能夠滿足相應的標準進而被稱為智慧基因、抑鬱基因或外向性格基因。」
那麼,為何普通民眾比科學家更確定智力的存在(先天遺傳且固定不變)呢?原因是,它更符合人們的日常經驗,直觀的東西總是有說服力。
智力似乎源自先天遺傳的觀點,存在太多「明顯證據」:孩子的身高、膚色、頭髮、瞳孔顏色、五官等顯然直接遺傳至父母。而且,一般「書香門第」的孩子,成績也普遍優秀。
有了這麼多「肉眼可見」的證據,還用懷疑么?
但是,這些表象證據犯了一個基礎假設的錯誤,即假定「人類智力」與「表觀」(長相、膚色、骨骼結構等)是同一類事物。
事實上,兩者完全不同。誠如上述所談,「人類智力」是人為定義的抽象概念,跟姚明身高來自遺傳完全是兩碼事。
再自傲的人也明白,你老闆說你聰明,那是誇你的「智力結果」(即你過往努力塑造的智力),而不是誇你家的「基因好」。
那麼,智力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四、智商的真相:雙胞胎的誤讀
前面提到,科學界並沒有對「智力」達成共識。有的人認為是認知能力、神經突觸反應速度、思維力量、工作記憶、大腦皮層的複雜程度……無論是什麼,我們姑且假定確實存在「智力」。
那麼,為了通過科學手段驗證智力到底是先天遺傳,還是後天環境影響,該如何做實驗?
當然,我們是人,不能夠像孟德爾研究豌豆那樣,選擇不同的男男女女進行交配育種,控制變數,再進行測量……所幸的是,社會卻已經為我們備好了「天然的實驗品」——同卵雙胞胎。
眾所周知,同卵雙胞胎的遺傳結構完全相同,他們本身就是由一個受精卵分類而成的兩個相同胚胎。科學家們只需要對比:「在不同家庭長大的雙胞胎」(通常是棄嬰,被不同家庭領養)以及「在相同家庭長大的雙胞胎」即可。
如果不同環境長大的雙胞胎,其各維度智力的比值,與在同一個家庭長大的雙胞胎幾乎一致,那麼就可以斷定環境對智商沒有多大改變,智力確實是先天的。
這正是心理學界大名鼎鼎的雙生子實驗,由明尼蘇達大學的托馬斯·布沙爾(ThomasBouchard)主導,該團隊從1979年到2000年,持續研究高達81對雙胞胎樣本,並得出結論:智商的遺傳力可界定在0.75左右。
換句話說,人類的智商基本上75%取決於遺傳,後天能改變的非常少。
雙生子實驗影響深遠,甚至已經被收錄至「改變心理學的40項研究」中,必須強調一下,目前世人多數認為智力主要受遺傳影響,正是這個實驗造成的。
它的結論對很多中低階級的人無疑是個炸彈:智力都無法改變,怎麼改變命運?
記得第一次了解到這個實驗時,我也驚呆了。或許是因為我本能排斥「宿命論」的觀點,如果該結論坐實,意味著整個社會的教育、人才選撥體系終究會重新評估、徹底整改。
尤其是當下人類社會已基本是經濟導向的社會,考慮到「經濟效益」,社會是否應該從小對孩子進行智力評估,適合科研的就送去科研班,適合送快遞的就去快遞班,適合犯罪的就送去「基因改造」甚至人道毀滅……
這樣的社會,像極了阿道司·赫胥黎(AldousHuxley)筆下的《美麗新世界》,光是想想就覺得胸悶氣短。
如果你曾做過智商測試,不幸分數一般,或許就此將一蹶不振,因為「努力沒有意義」……
所幸,所幸。
隨著各類研究的深入,尤其是細胞與分子生命科學、表觀遺傳學、複雜及動力系統論等各學科的最新進展,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人類智力是「動態且終生可塑」,基因在其中的影響微乎其微。
這個結論顯然跟雙胞胎實驗正面衝突,那到底,誰在「說謊」?
*尤其讓人驚訝的是,這個最新研究並沒有獲得多少媒體曝光(或許涉及利益),公眾鮮有人知道!
五、智商的真相:環境的迷霧
後續研究者在搜集大量材料之後發現,「雙子實驗」存在大量瑕疵,由於證據較多,此處僅列舉幾項較為關鍵的:
- 這些「異地長大」的雙胞胎,其實成長環境並非差異很大。他們中的許多人是被同一個大家庭中的不同小家庭領養,比如被兄弟間的家庭領養,住同一個社區,關係親密,甚至學校中是同桌。
- 一些雙胞胎在分離前共同相處了將近4年時間,後來彼此頻繁聯繫,在參與實驗前就已經熟識。
- 同卵雙胞胎與異卵雙胞胎(作為對照組)的控制條件也存在大量問題。
比如,異卵雙胞胎通常被父母區別對待,對心理學有基本了解的朋友就知道,父母態度對孩子的影響有多大。因此,兄弟姐妹縱然在一個家庭長大,也不能說是成長於「同樣的環境」。
另一項研究中確定了同卵跟異卵雙胞胎在身份認同、整體感、親密感方面的差異是驚人的。
該實驗樣本數量本來就少(僅81對),再剔除掉「問題數據」后,實驗結論已經大打折扣了。平心而論,分開撫養的同卵雙胞胎非常罕見,我們也必須對雙生子實驗的團隊表示理解。
除此之外,更大的問題還在於我們進行智力測試的方法。
不信我們現場做一道題:
A屬於B,那麼B屬於A么?
這道題你要多少時間來反應?
那麼再做另一道問題:
邏輯學屬於認識論,那麼認識論屬於邏輯學么?
完成了再做最後一道題:
男人都是人,那麼人都是男人么?
絕大多數人做最後一道題的反應都是秒答,而對第一、第二題可能都需要思考一下(甚至答錯)。
但實際上,這三道題的本質是一樣。這就是智商測試的尷尬之處,測試題目與被測者的「文化相似度」很大程度的影響了測試的結果,智商測試的題目也全然不是「人類認知系統」的使用方式。
多數智商測試,其問題主要是根據「中產階級偏好」來選擇並加以抽象化,這自然對中產階級的孩子有利。
一項追蹤調查便表明,出身下層階級的兒童被中產或上層社會家庭領養后,其智商在短時間內即上升了12~18分,如果智力是天生,這個現象又是怎麼回事?
除了語言及文化背景外,我們還知道,一個人的認知水平發揮很大程度受情緒、自我效能、自尊、壓力等非智力因素影響。
對於從小在學校被老師說「你不是讀書的料」的孩子,當他拿著極其類似「考卷」的智商測試題目時,你能想象他的各種負面情緒佔據了大腦多大比例的CPU么?
除此之外,如果你做過智商測試的題目,就會發現那些高度抽象的空間、規律、邏輯等問題,其實相比現實中的問題,對於大腦的使用率是非常低的。
從認知複雜性的角度講,實際生活中,你嘗試讓一個插隊的人遵守排隊規則,這所需要的認知要求都遠遠高於智商測試的題目。
與此類似,大量追蹤實驗表明,一個人的智商測試結果跟工作業績的相關性幾乎為零。
醫學院學生的成績與其日後能否成為註冊專業醫師也幾乎不存在相關性。順帶一提,一個人的面試表現跟工作業績的相關性也微乎其微。
科學家也意識到問題所在。於是有些人就索性跳過測試,直接對大腦神經的生理情況進行「策略」,這樣如何?
這會存在更多問題。畢竟,我們連智力的本質都還不確定,你怎麼判斷大腦中哪部分區域的「活躍程度」是與「智力水平」相關呢?
此外,這種實驗實用的主要測量工具——磁共振成像掃描(MRI)技術,雖然能監測大腦細胞組織的活躍度,確定一些腦損傷問題等。但是,測試者接受掃描時所體驗的環境——我們電影里常見的,圓柱形的封閉空間,這絕非自然狀態下的常態環境。
據2007年的一項調查,43%的被測者在這一過程感到焦慮不安,甚至產生頭痛等副作用,連《毒液》中的怪獸都受不了……
我就想問,這種狀態下還怎麼好好回答「認知測試問題」?如果測試方法都存在問題,那麼智商測試又有何意義?
討論至此,我們基本上可以大白話總結下智商測試了:智商測試是特定社會階級(或者說文化背景)的相關性衡量手段。
比如:你測試分數高,只能說明你的思維模式跟中產階級思維類同。但對於解決實際社會問題需要的能力而言,毫無相關性。
如果你依然認為智力源自遺傳,那麼不妨再看幾個確定的科學結論:
- 妊娠期壓力大會使孩子更大概率患上壓力綜合征,這導致孩子抗壓能力差、低自信、低自律等問題——低收入家庭通常面臨更大壓力,這可能對孩子智力形成負面影響,但這是環境所致。
- 幼年時光缺乏親子互動、缺失安全感將削弱大腦認知功能的發育,使孩子對生存以外的問題缺乏好奇心,目光短淺——這是為什麼有些孩子「窮人思維」,是成長環境所致,沒有所謂天賦差。
- 《科學》的一份報告指出:社會低層的父母對未來沒有安全感、日夜為錢操心會讓人耗盡心力,更傾向於採取對健康有害的方式行事,無暇顧及長遠利益,這樣家庭的孩子也會產生更低的自尊、失控感。
- 成長環境是否「豐富」,對孩子的認知成長幫助甚大(詳述參見隱喻潛能)——中產家庭的孩子閱歷通常更為豐富,這導致貧困的孩子輸在「起點上」,而到了學校,這種社會階級「標記」自然會間接透過老師的態度傳遞給孩子。
心理學已經明確,家長、老師有意無意的「期望」(暗示)會強烈影響孩子的學業成績。
我都還記得,小玩伴中成績不好的同學,普遍被罵過「你怎麼這麼笨」、「你不是讀書的料」,也許孩子本人也意識不到,但這些責罵造成的創傷卻非常深遠……
心理學家愛麗絲·海姆(Alice Heim)在《智力評估》中得出結論:
如果家裡能提供更好的食物和更多的書籍,與那些條件優渥的同齡人相比,貧窮的孩子在智力測試中同樣能跟他們勢均力敵。
可見,菲茨傑拉德(Fitzgerald)確實道出了真理:
「每當你想要譴責他人時,千萬別忘了,並非所有人都和你擁有一樣的條件」。
——出自《了不起的蓋茨比》
那麼,智力的實質到底是什麼?
就目前人類智力發展研究的結論而言,科學家總結道(這部分描述涉及細胞互動、基因編碼、神經元複雜系統等,過於晦澀,就不詳述了):
人類智力是自我組織的動態系統,具備自發屬性,具有終身可塑性,嚴格來說,智力的起點是准父母受孕前,而終點是——死亡。
有位科學家說,生命即智力,智力即生命。這可能是對人類智能系統最意味深長的概括了。
至此,我們從人類社會組織、歷史意識形態、進化論及優生學談到了智力的起源、發展、混亂、曲解、以及最新認知。
你可能會問,少加你花這麼多時間精力搜羅這些內容意義何在?我只想說:忘掉智力吧,它對我們,無論個人還是社會,都傷害深遠。
尾聲:是時候走出智力的陰霾了
簡而言之,迷信「智力源自遺傳」,只會起到一個作用:窮人更窮,富人更富。
無論對於財富積累還是知識積累,同樣如此。
幸運的是,科學界將近百年來在人類智力系統研究的不懈努力,給到我們寶貴的啟示:
(1)人類智能系統以能快速應對多變的環境而著稱,大腦皮層具有終身發展可塑性——老年人通過簡單訓練都能對大腦產生結構性影響。
(2)人類智力並不像歷史階級意識觀所認為的那樣「源自遺傳」且存在「先天差異」,認為一小段基因編碼就能決定一個人的終生智力,這無疑荒謬絕倫。大多數人生來就「足夠優秀」,通過後天的自我教育,能適應各種社會活動。
許多人都將「自控力差、缺乏自律、專註力弱、喜歡逃避」等等歸結為「性格、意志、遺傳」等問題,而事實上,最根源的問題卻在於潛意識中的「信念」——努力也改變不了天性(包括智能、才能、性格特質等)。
這種信念多數人形成於幼年時期,不打破這種錯誤信念,「劣習」就無法根除。而本文,就是為了糾正這個信念而寫——別忘了,我們先人就創造了豪邁的語句糾正錯誤的信念,比如,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3)人類智力的發展「與其運行所在的文化和環境分開是不可能的,人類智力是變化的主動創造者,只能通過動態文化過程來實現」。
我解釋下這句抽象的話:
傳統上認為,優秀的大腦應始終「冷靜」,但事實恰恰相反,在認知學習方面,真摯的感情及情緒、對目標學習事物持肯定的意義感、主動參與認知活動中,如此才能真正建構及開發自身的智力系統。
這也再次提醒我們,目前市面上大量散發著濃郁「機械式隱喻」的大腦學習觀,比如追求效率、教條式刻意練習、記憶技巧、條條框框的知識管理、思維導圖……等等,這些急功近利的教條方法,到底是讓我們變得更智慧,還是變得更機械(愚蠢)?
事實上,我們只需要活的「更像一個真正的人」,就已經能讓大腦神經處於更活躍的求知狀態了:
- 與親朋好友保持親密聯繫,少談論收入,放下無意義的攀比,真摯對話;
- 放下手機,進行體育鍛煉,參與廣泛的興趣活動,保持身心愉悅;
- 少點關注「私利自我」,探尋自己對事物(活動)的意義;
- 保持務實,消解壓力,對於可改變的努力去爭取,對不可改變的大勢(比如宏觀經濟)一笑而過;
- 對一切未知或與舊有認知相抵觸的觀念保持徹底「開放」,持續尋求更深刻的解釋取代舊有觀念;
- 主動關心幫助他人(你會發覺也是對自己的救贖)。
至此,我們該結束本文了。
有關智力的歷史,就是一部為階級社會而作,一部充滿宿命論、悲觀主義甚至是純粹「偽科學」的意識形態歷史。
當然,你可以選擇無視本文,無視一切研究結論,選擇繼續活在「被命運安排的瑣務」中,但是,你也可以從此邁出全新一步——命運,是走出來的。
正如1924年的傳奇登山家喬治·馬洛里(George Mallory),當時登山裝備和技術都非常原始,攀登珠穆朗瑪峰更是驚為天人的想法。
當記者問他,你為什麼要攀越珠穆朗瑪峰時,馬洛里回答道:因為,山就在那裡。
#專欄作家#
李少加,公眾號:少加點班,人人都是產品經理專欄作家。《進化式運營》作者,「基於用戶視角的用戶養成運營框架」提出者,互聯網商業獨立研究者、運營管理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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