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不一定是開心,哭不一定是難過,年輕人的表達為什麼離不開表情包? | 人人都是產品經理

在第五個世界表情包日提問:如果不用表情包,你還能發信息么?

當代年輕人的特點之一是:發信息的時候,可以不加標點,但一定要有表情包。

聽上去特別像鬧著玩,但在7月17號這天,確實是世界表情包日,而且已經是第五個了。表情包早就不再是一件小事了,作為一種新興的交流工具,在互聯網社交中發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1982年9月19日,當美國卡耐基·梅隆大學的斯科特·法爾曼教授突發奇想,在電子公告板上用 🙂 來表達笑臉的時候,一定沒想到,這個小小的符號,有一天會發展成今天這樣的規模。

這些看似微小又簡單的圖形,正在持續重塑著整個互聯網世界的商業和文化。

表情包也是一門生意

2015年,一家成立不久,名字叫做十二棟文化的公司通過劉銳的大學同學找到劉銳,說想把公司生產的一些靜態圖做成「可以動的」,方便公司運營的形象在微博、微信等平台上傳播,因此需要一個會做動畫的人。入職之後,劉銳接手的第一個形象,是一個頭頂長草的白色糰子。

當時她不會想到,這個叫做「長草顏糰子」的形象會成為十二棟的招牌形象,被譽為國民表情,迄今為止在微信平台的下載量超過8億,發送量超過175億。

笑不一定是開心,哭不一定是難過,年輕人的表達為什麼離不開表情包?

那時4G剛剛普及,用戶的信息接受習慣正在從讀字向讀圖轉移。加上微信、微博等社交媒體的崛起,用戶端出現了大量的圖片缺口,一個輕量、有趣的圖片內容,一時間變成了搶手內容。

面對面交談時,人們可以變換語音、語調和語氣直接或間接地表達自己的感受。在社交軟體中交流時,這些語言以外的表達被表情符號取代。表情包讓純文字的線上溝通,變得可視化,彌補了虛擬社交和現實社交之間的視覺損失,真正讓線上的語言體系和線下區隔開來。

2015年8月,微信表情開放平台正式上線,開啟了表情包規範化、專業化生產的序幕,大量專業生產者湧入表情包這一領域。

「我覺得微信開放平台的出現解決了兩個問題:第一是解決了形象的傳播問題,因為微信本身是很大的一個流量載體。第二是解決了錢的問題,這個平台屬於比較早期開放的商業變現渠道。讓原創作者看到行業發展的希望。」十二棟文化合伙人兼COO亂亂對刺蝟公社說。

在此之前兩年,國外的社交軟體Line就上線了表情商店,推出了貼圖表情的付費下載業務,一年貢獻了近108億日元的收入。一直到現在,Line的表情商店以及自家推出的官方形象IP Line friends 都是Line重要的營收渠道。

微信表情開放平台內測階段,十二棟被邀請上傳了「長草顏糰子」和「製冷少女」兩套表情包,在此之前,「製冷少女」的「謝謝老闆」表情包,發送量就已經超過50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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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們做頭像的時候,只能從別人的反饋來感知做出來的東西火不火,但是微信後台是有數據的。他會直接告訴你說你這套表情已經下載了多少,然後被傳播到多少,這是我們第一次能夠得到準確的數據反饋。」亂亂說。

長草顏糰子第一套的16個表情包,由劉銳一個人完成,前前後後改了兩個月。後來,長草顏糰子成為微信上第一個破百億傳播的形象。就在這個全球表情日,它推出了自己的第43套表情,是和公司的另一個形象Gon的旱獺的「聯名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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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包的出現是一種趨勢。」亂亂說,「早期的內容都是靠故事,記住某個故事的起承轉合,而現在的內容是靠人設,表情包其實就是塑造人設的一種方式。」

廣東人吳武澤是一個重度表情包愛好者,「我在線上聊天的時候,總感覺不能表達出我當下的情緒,為了表達我的想法,又不想太尷尬太生硬,所以我每句話後面都會加一個表情包。」

大學畢業的時候,吳武澤自己做了一個動畫形象:一個頂著蘑菇頭,取名小魚兒的女孩子。她性格百變又有些無厘頭,是一個非常正統的動漫形象。但吳武澤後來成立了公司蚊子動漫,專門製作這個形象相關的漫畫和動畫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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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的蘑菇頭

「小魚兒」就是那個黑白配色,頂著各種魔性表情的蘑菇頭表情包的原型。

形象崩壞的源頭是吳武澤自己,一次偶然的機會,他把自己班長的臉P到了蘑菇頭上,為了不讓表情看起來特別維和,還故意把彩色的小魚兒改成黑白的。

一開始,這個表情只有同學在班級群里使用,也不知怎麼,用這張圖的人越來越多。吳武澤意識到:這是一個可以深挖的領域,他乾脆停了動畫和漫畫,全力轉向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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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微信的表情開放平台還沒有上線,吳武澤就用兩個禮拜時間加了大量的QQ群,關鍵詞是「交友」和「表情包」,然後在這些群里不停散播自己製作的蘑菇頭表情包。兩周之後,他發現開始有人在貼吧里問:「這個表情包是哪來的?」

慢慢地,吳武澤發現新表情包的生產速度已經跟不上用戶的需求,乾脆開發了一款可以自制表情包的APP,用戶可以直接用官方提供的蘑菇頭素材,自己製作表情包,各式各樣的臉也就是在這時被安在了這個「本是女兒身」的蘑菇頭下。

魔性黑白表情包的時代就此正式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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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50種不同的表情表達開心

今年是劉銳做表情包的第四年了,團隊從當初的一人,增加到了六人,表情包的生產流程變得越來越專業。

現在十二棟一共上架了108套表情,傳播量超過400億。「流量比較大的形象,一兩個月就要出一套新的表情包。」劉銳說。

現在十二棟做一套表情包會分為創意、原畫、動效、測試、上線五個步驟,創意策劃往往會佔據最多的時間。尤其是現在,表情包市場井噴,對錶情包的內容要求變得越來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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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套表情包必須代表一類人,讓一部分人產生共鳴,能夠表達他們當時的某種心情和感受。」早期,表情包主要輻射一些非常日常、大眾的場景,但現在,使用場景劃分得越來越細。

「我們會帶入一個使用場景里,然後思考在使用場景中大家會說什麼?要用怎樣的肢體語言來表達,這種肢體語言需要又能符合大家的習慣,又能符合形象設計。」亂亂說。「我們內部做過一個課題,就是怎麼用50種不同的表情表達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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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細節也會反覆修改,「比如說加不加含義詞,就是要不要解釋這個動作,例如在一個表情里寫謝謝,可能加上之後只能限定在謝謝的場景上。如果不加的話,這個動作可以用在好多的場景裡邊,表達更多的意義。」劉銳說。

「動作幅度大的表情包反而是比較好呈現的,最難把握的是神態。」有時候掌握不好表情的動作神態,劉銳就自己嘗試做一下這個動作,「有情感的代入是一個好的表情包的重要製作標準。」

目前,國內表情包市場還沒有成熟,即便是好的表情包,也很難獲得與其質量相匹配的商業回報。

在國外,Line對旗下的Line friends運營地非常成功,不僅能夠靠售賣表情包獲利,還對這個IP進行了深度的開發,推出了玩具周邊、品牌動畫片,與謎尚、優衣庫、LAMY鋼筆等品牌推出了聯名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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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產業鏈上來講,表情包處在IP開發非常前端的位置,並不能接下變現的重任。微信的表情開放平台在上線的幾年間,並沒有根據平台上表情包數量及質量的變化進行調整,導致現在微信表情開放平台已經沒法滿足一個表情包製作者商業化的需求。

一位相關從業者對刺蝟公社說:早期的時候一套表情包打賞的費用評價在一萬左右,但現在整個平台趨於飽和,每一套表情包平均的價格在下降,反而有點劣幣驅逐良幣的狀態。為了快速獲得更多的收益,表情包的製作速度提升,質量卻在下降。

「我見過有人一天就能出2到3套表情。」

「單純從傳播上來講的話,表情的渠道是必不可少的。它的主要作用是做市場教育,讓很多人覺得『我看你眼熟』,但是表情包不聚粉,需要有其他平台輔助把粉絲掌握在手裡。」亂亂說,這就意味著,如果自身沒有足夠強大的後端支持,通過其他的方式把表情包的影響力變現,就無法構成完整的商業閉環。

蚊子動漫現在也開始探索更多的商業變現模式,「我們今年的重點就是開放授權。」吳說,「和十二棟不一樣,我們會通過一個成熟的IP生產更多的內容去刺激用戶,我們把它簡稱為IP內容矩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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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武澤還透露,現在蘑菇頭在海外的數據非常好,「蘑菇頭強就強在這裡,到任何地方都可以快速本土化。」

未來吳還考慮用更多技術手段探索表情包新的可能性。「我認為表情包發展有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通過你的內容去驅動用戶,第二階段就是你的用戶去驅動文化,從文化層面深入,它會進入第三階段,就是文化帶動科技的發展。」

萬物皆可表情包

商業化的背後,是表情包文化的發展。

1988年,日本電信從業者栗田穰崇設計創作了第一套emoji表情,以這172個只有12像素的emoji表情為起點,表情包正式開始了在互聯網世界的奇幻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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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QQ首次推出了表情,2010年,上百個表情符號通過了標準化處理,表情符號的廣泛普及成為現實,2011年6月,蘋果新發布的iOS 5.0系統中搭載的emoji,帶領著表情包邁進了移動互聯網時代。

2015年,《牛津詞典》發布的年度辭彙,是那個人人都熟悉的「笑哭」表情。2017年還上映了一部以emoji為主角的大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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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iOS、watchOS和macOS中已有上千種表情符號,包括表達情緒的笑臉符號、中性角色、各種服裝選擇、食物類型、動物和神話生物等,你能想到的一切事物,幾乎都可以用表情包來代替。

2016年7月19日,「新世相」發起了一項「24小時不用表情符號」挑戰,在5307名參與者中,超過30%的人失敗了,而成功堅持了 24 小時的人,一半以上覺得煎熬難忍,被提到次數最多的原因是:尷尬。

人們已經沒辦法離開表情包了。

2007年,一種叫做「RageComic」的漫畫形式在Reddit、4chan等美國社區中發酵。2008年,這種形式漂洋過海,落地中國,變身成「暴走漫畫」。兩年後,姚明那張在賽后新聞發布會上被捕捉到的笑臉從這裡出發,散布到了互聯網的各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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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年末,活躍於Acfun文章區的用戶「二十四橋明月夜下一句」將聲優花澤香菜在一檔綜藝節目中的截圖用作頭像,並投了一份帶有兵庫北的文章。從此,「兵庫北」的微笑開始在二次元圈子裡廣泛流傳。

2013年2月25日,花澤香菜生日,Acfun匿名版的封面圖還被改為這張截圖。

還有被B站鬼畜區青睞的「金館長」,表情包三大巨頭就此聚齊。從這時開始,網友們慢慢不再滿足使用統一標準的圓臉表情,而是開始追求更多專屬於自己的個性化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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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微信這種社交和傳播平台的爆發,給了大家發表情包的平台和理由,把網友的創作欲給激發出來了。」亂亂說。2015年,微博開通了評論帶圖功能,讓自製表情包開始有了更多「用武之地」。

一個重要的里程碑是2016年初的帝吧出征Facebook事件,黃子韜、熊本熊、天線寶寶、蘑菇頭等形象悉數登場,肆意宣洩著「出征戰士」們的激烈情緒,這種讓人哭笑不得的作戰技巧,讓「敵人」毫無還手之力。甚至還有人因為黃子韜的表情包太好用,對他「黑轉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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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就體現出自製表情包和形象表情包的不同了,自製表情包圖上面的內容是最重要的。它要的是極致,就是為了某種獨特場景定製的,情緒很直接。」亂亂說。

「出征」次日,《人民日報》發文評價道:「可以看出,中國新一代的90后的青年們已經開始登上歷史舞台了,他們自信地邁著闊步,天馬行空地自由揮灑,他們充滿陽光和自信的表現,讓人眼前一亮。」這軍功章,可能要分表情包一半。

在此之後,自製表情包井噴式地出現,全球人民都在樂此不疲地創作著表情包,「表情包審美」也開始成為一個人網路形象中的重要部分,使用著相同表情包的人,就像那些為同一首歌曲流淚,為同一個偶像瘋狂的人一樣,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表情包幾乎成了每一次互聯網事件爆發之後的標配,它以解構一切的力量強勢入侵著互聯網的每一個文化圈層,比如:前年的「freestyle」和去年的「sk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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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在二次元、飯圈、遊戲、影視劇……任何一個領域只要有熱點發生,卻沒有配套的表情包出現,那就算不上熱點。

語言學家哈利迪曾預言說:「當人們對語言有新的要求時,它也會發生變化,做出回應。」而那些畫質模糊,帶著水印,卻又能直擊人心的一張張表情,可能就是語言對這個時代做出的最終回應。